2022年10月16日,党的二十大在京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在大会报告第五部分“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强化现代化建设人才支撑”中明确提出,“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如何“着力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国家督学、国际特色学校分会理事长、清华大学附属中学原校长王殿军对此进行了深入思考。
早在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就在两院院士大会上指出,“科技兴则民族兴,科技强则国家强”,此后在2020年的科学家座谈会上再次强调,“对科学兴趣的引导和培养要从娃娃抓起”。建设科技强国,迫切需要培养和造就一大批高科技人才。与之相适应,我们应改进和完善教育体系,补齐科学教育短板,为培养未来科学家奠基。
2022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新时代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意见》。文件要求学校要加强科学教育,不断提高师生科学素质,积极组织并支持师生开展丰富多彩的科普活动。科普教育是科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并非科学教育的全部,科普教育侧重于普及,而科学教育应该更系统、更全面、更深入,普及与提高兼而有之。我们要做好科学普及工作,提高全民科学素养,在普及的基础上注重提高,逐步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技人才培养体系,造就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世界顶尖科技人才。
一、现状反思:我国中小学科学教育的短板何在
2021年初,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公布的第十一次中国公民科学素质抽样调查结果显示,2020年我国公民具备科学素质的比例达10.56%,比2015年的6.20%提高了4.36个百分点,但仍明显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而另一个数据显示,2020年全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了54.4%,高中教育已经达到普及程度。这两组数据的反差说明,部分接受过高中教育甚至高等教育的公民,未必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公民科学教育依然任重道远。
中小学科学教育“不科学”和实践中的弱化是造成我国公民科学素养整体水平不高的重要原因之一,具体而言,体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其一,在基础教育阶段,我们崇尚以知识为中心的教育,过于注重知识学习而忽视了科学素养、创新思维和科学探究能力的培养。
其二,中小学的教学方式和学习方式决定了大部分课堂无法让学生深度参与,学生缺乏交流、讨论和思维的碰撞,不仅不利于启迪学生思考,培养探究精神、批判性思维,还会使学生丧失学习兴趣,难以激发科学探究的热情。
其三,目前科学教育存在一个误区,把科学教育与学科教育混为一谈,认为学科教学做好了,科学教育自然就会好。事实上,学科教育以知识为中心建构,注重通过学科知识的学习培养学科核心素养。而科学教育不是一个独立的学科,它是跨学科的,必须在学科教育扎实的基础上,辅以丰富的跨学科学习任务。
其四,科学教育师资数量不足、质量不高。有调查研究显示,小学科学教师中,只有27.5%是理工科出身,70.1%是兼职。这些教师普遍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没有掌握相应的教学方法,难以在学科教学中融入科学教育,培养学生的科学精神、科学思维,让学生掌握科学方法。
其五,科学教育的开展受到物质条件的制约。有些中学的实验室条件比较差,学生没有条件亲自操作,很多物理、化学实验,学生只是在现场或通过视频观看老师演示,甚至只能在大脑中发挥想象,这对于激发学生探究热情、培养动手实践能力是很不利的。
其六,评价导向不利于开展科学教育。现行的评价制度更关注学生的学科知识是否学得扎实,对创新精神、科学素养和能力培养关注不够,缺乏科学的评价手段。如果不把科学教育过程和成果纳入评价体系,就会严重影响学校开展科学教育和学生参与的积极性。
二、国际借鉴:要高度重视科技拔尖创新人才的早期培养
如何系统地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各国都非常重视的研究领域。从世界科技创新领先国家的实践来看,美国、英国、德国、俄罗斯、新西兰、法国、韩国、日本等国家在过去的近100年间,通过立法、颁布政策、推出鼓励措施等方式加强拔尖人才培养,值得我们反思和借鉴。
例如:在立法方面,美国从1950年开始,陆续出台了近30部相关法案或修正案,从联邦和州政府等不同层面都有相应的机构、预算保障拔尖人才培养。加拿大早在1979年就通过了《渥太华英才教育法案》。德国不仅国家层面设置了专门的机构指导和负责拔尖人才的发掘和培养,而且在各个中小学也有相应的条例保障。俄罗斯联邦政府于2002年颁布了“俄罗斯英才教育”专项政策。韩国政府于1999年发布了《天才儿童教育法例》,为拔尖人才早期教育阶段提供法律保障,随后在2000年发布了《天才儿童实施计划》,并在2003年进行了修订和补充。
再如:在具体实施中,各国也更有特色。美国在全国设立了六大资优人才教育研究中心和四个人才搜索中心,每年通过大量的培养计划和项目为数十万拔尖人才提供不同层面的服务。日本非常重视“小中高一贯教育”,尽量避免在高端人才培养过程中出现断层。近年来,日本采用“超级科学高中”项目重点培育科技类拔尖人才。如日本文部科学省2015年在原来基础上新规划了 56 所“超级全球高中(Super Global High School,SGH)”,其中包括 7 所国立高中、31 所公立高中、18 所私立高中,日本此举旨在建成与大学、企业、国际组织等相联系的全球领导人物培养体系。
综观各国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方面的先行实践,在基础教育阶段,对某些具有特殊潜能的儿童进行科学的鉴别与培养,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这是科学教育的重要任务,同时也是我国科学教育相对薄弱、急需改进和完善的地方。
伴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入,教育发展的任务由普及逐步转向质量提升,强调以学生为本,这为实施英才教育提供了可行性。在高等教育阶段,教育部、中组部、财政部于2009年联合启动了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实验计划,即“珠峰计划”。该计划率先在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五个基础学科试行,动态选拔拔尖学生,为其配备一流师资和学习资源,提供专项经费保障,旨在培养未来基础科学领域的领军人物。例如:北京大学的“元培学院”、 清华大学的“清华学堂人才培养计划”、复旦大学的“望道计划”等。在中学教育阶段, 北京、上海等地纷纷开展科技创新人才早期培养实验,进而使得中学英才教育的发展获得了新内涵。
三、发展建议:科学教育要肩负起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重任
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以服从国家利益需求为主要动因。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英才教育的每一次兴起都以国家的建设发展对人才的极度需求为背景,但在发展过程中又会由于部分民众对于英才教育的狭隘理解导致无法以平和心态待之。由于缺乏必要的研究准备以及对于英才教育的研究滞后,使得我们有些基层学校在并不了解英才教育的情况下,急于落地实践,在基础理论、师资、基础条件都不完备的情况下强行“嫁接”,出现了重智力、轻素质的倾向,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种种不规范的变味现象。
1.明晰科学教育与学科竞赛的各自指向
一提到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提升学生科学素养,许多人就认为是在开展学科竞赛。事实上,学科竞赛本质上是一种更难、更深的学科教育,和科学教育绝对不能画等号。学科竞赛是小众化的,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并不适合。而我们提倡的科学素养是人人都应该具备的。有的学生因为参加学科竞赛而过早地把自己限制在某个学科的专业学习领域,整体的科学素养反而下降了。
我们应结合国内外的人才培养方法论和基础研究的实践,系统性地收集过程性的培养数据,量化地、长期地跟踪培养结果,结合心理学、认知科学、脑科学、人工智能等新型学科的发展,将过去经验化的培养过程系统化,从评价、选拔、培养、师资、管理政策等多方面立体地形成科学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方法论。
此外,需要尽快建立一套科学的考、评、培的办法,建立专门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教师培训体系,注重专业知识拓展和教育实践能力提升,使教师能够成为学生的赋能者,帮助学生成为独立的学习者,能够自我评价,不断设定并追求符合国家未来发展利益的长远目标。
2.理清科学教育与教育公平之间的关系
在触及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问题时,总是绕不开教育公平的问题。在我看来,教育公平与教育卓越在本质上是对立和统一的关系。教育公平主要涉及人人受教育权利和机会的平等,由于个体具有差异性,真正的教育公平应该是为每个学习者提供适合其能力发展的、差异化的教育。而教育卓越指向个体更高的成就并推动社会不断走向卓越。公平旨在保证所有学生都有在社会上获得成功的机会;卓越则意指确保教育系统能够培养出足够多的优秀学生,以推动国家的繁荣发展。教育公平不应该对立于个体学习者在适合自己的能力水平、领域或兴趣方面追求卓越的机会。英才教育既关乎公平,也关乎卓越,是公平和卓越的双重体现,其目标是实现“有质量的公平”。
科学教育必须面向全体学生,以提升全体学生的科学素养为基础,让学生掌握必备的科学知识,打下牢固的科学基础。科学教育的基本目标是让每位学生都能应用一定的科学方法发现并解决科学问题,并具备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能够尊重科学伦理,利用科学造福人类。
科学教育要同时兼顾普及和提高双重使命,建立一套科学的机制和培养体系,在普及的过程中,发现有科学天赋的苗子。如此,不仅能够提高全民科学素养,而且能够通过科学教育培养出一批又一批顶尖的科技人才,相信坚持数年、数十年,一定可以助力国家成为科技强国。
参考文献:
[1] 金涌.科技创新启示录:创新与发明大师轶事[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20.
[2] 郑泉水,徐芦平,白峰杉,张林,王民盛.从星星之火到燎原之势——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范式探索[J].中国科学院院刊,2021(5):580-588.
[3] 林崇德,胡卫平.创造性人才的成长规律和培养模式[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2(1):36-42.
责任编辑:闫佳裕